限定关系（二）
“早上好，道枝君。”目黑莲推开磨砂玻璃门走进办公室，抬起手跟道枝打招呼。道枝仰起头，顿了一下，慌乱之间边站起来边用手按下翘起来的头发，然后身子微微前倾，两只手交叠在背后回应他，“早上好，目黑君。”
目黑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笑着，嘴角咧开露出洁白的牙齿。他披着一件黑色大衣，肤色不像道枝那样白，是健康的小麦肤色。他向道枝走近，“道枝君真是勤奋的人呢，那么早到了公司，就算是现在也才八点。”
“这是我应该做的。”他的目光放在道枝身上，道枝像是只浮在水面上的羽毛一般不知所措，不禁问他，”所以......现在我们要干什么？”
“噢，”目黑从包里翻出来剧本，指着它对道枝说，“我是来找你一起看漫画的，我觉得两个人一起看更好。”
说着他坐到了沙发上，向上掀开电脑，登入网站。沙发像无形的手往中间推移，使道枝与目黑凑到一起，道枝感觉自己要陷下去了。越来越近了呢，他在心里想到。往窗外望去，高楼，或是更高的高楼，玻璃抹上灰色涂层，看不见内里，云朵层层叠叠黏住天空，与房间似乎融为一体。即使日光出来云雾散开了，通下来的也只会是风霜雨雪。
道枝转过头偏向目黑的脸庞，目黑正一丝不苟地滑动鼠标上的滚轮。目黑君一点也没有分心的意思呢，他想。他讨厌这样的环境，空气安静得像被凝固，只能听见时钟在墙上走动的声音，滴答的机械运动仿佛在模仿天空下雨，就连汽车驶过的轰鸣声也停滞了。道枝喘不过气来，不自然地挪动了身体，开口与目黑搭话。
“这部剧目黑君会怎么演？”
“漫画会给我很多提示，”目黑直起身，摆正肩膀对道枝讲，“如果可以的话，我想顺从自己的本心。”他望进道枝的眼睛，道枝的瞳孔在颤动，仿佛是一泽令人欣喜的水塘，映出的是目黑的倒影。
“目黑君好认真啊，”道枝不习惯被人注视，他觉得自己要被目光蒸干了，转头看向电脑屏幕，“那我要更努力才行。”
“可是已经正午了，不去吃个午饭吗？”
“啊？”道枝诧异地看向墙上的钟，十二点了啊，和目黑君待在一起的时间过得真快，他在心里感叹道。
“你肯定饿了，垃圾桶里只有一张包装纸呢，我早就注意到了。”目黑起身，顺便拉上道枝的手，“走吧走吧，我带你去个好地方。”
电梯在飞速下行，数字在显示屏上跳动着，四面都是镜子，一向喜欢在电梯里整理自己的道枝今天像个呆滞的电线杆，头顶应该是挂了废旧的破烂导线。他盯着变换的数字，手还被紧紧握着藏在目黑身后，即使中途有人进来也不觉得要松开。
目黑拉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，道枝被牵着向前走，他们走到古早饭店的彩色铭牌前，道枝向四周张望，头顶上压的是爬满玻璃墙的高楼，在封闭灰色的城市中间，这家饭店仿佛是一处净土。店面保留了古典的装饰，橘黄色光亮从串起来的灯泡起往下渲染，店里没有其他的客人，这家店似乎是不想被人找到，故意躲藏在隐匿的角落。
店主是个基督教徒，大概五六十岁的年纪，梳着端庄的发髻，胸前挂着银色十字架。木质柜台上摆了一对拥抱在一起的天使，它们的头发是金色的，披了一件白色干净的布，随着身体的动态而捏出形状，它们两个一起看着店外，像一对亲密的恋人。目黑帮他点了面，店主回到后厨去开了炉灶，屋子里洋溢着汤料的温暖气息。
“那个，手不松开吗？”
“噢，抱歉，冒犯了。”目黑的指尖挠过道枝的手掌心，道枝的手心捂出了汗，密密麻麻的感觉在他的心上舞蹈。
店主端来两碗面，搁在他们面前。装面的瓷碗上印着可爱的企鹅图案，白气热滚滚地从瓷碗顶上冒出，又消失不见，和早上道枝的荞麦茶一样。
道枝不敢吃，怕烫到嘴后又要惹人担心了，他用筷子挑起一小撮面，然后放下，再挑起，然后再放下。目黑看到他傻乎乎地重复动作，笑了出来，对坐在躺椅上的店主喊，“奶奶，你有小一点的碗吗？”
“什么？”店主听不清他讲话，过了几秒目黑再问一遍她才反应过来，“碗啊，有的有的。”
目黑接过店主手里的碗，放在道枝面前，“我妈妈教我的，面要是太烫的话，就用小一点的碗盛一部分出来，”他从道枝手中拿过筷子，挑了一部分放在另一个碗里递给道枝，“这样就不烫啦。”
“谢谢。”道枝吃下碗里的面，一点也没有烫口的感觉，“好像真的有用诶。”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扯了一下。
“目黑君经常来这里吗？”
“不经常来，因为怕别人发现。”
“那有带别人来过吗？”
“没有，”目黑端详他的眼睛，“你是第一个。”
第一个啊，目黑君的目光像雨滴一般湿润呢。道枝低下头去避开目黑，仿佛要埋藏在面里。
出了店门，道枝抓上目黑的大衣袖口，被他拖着走。来往的路人从他们身边掠过，行色匆匆，天空放晴了，阳光却并没有照下来，风掀起树叶飘荡，仿佛它布满细孔，几近透明。树上的花儿开了，在绿色中点缀着红，春天早就来到了呢。
目黑放慢了脚步，与道枝并排行走，“今天的事真的很抱歉。第一次见面就这样。”
“目黑君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？”
“我握着你的手握了很久。”
“啊，”道枝想了一下，“确实呢。”
有那么一会的安静，等到行步至路口，目黑又解释道，“我是真的很担心你，稀里糊涂的，要是走丢了怎么办。”
“目黑君，我不是小孩子了，不会那么容易走丢的。”
一对人藏在浓密疏影，太阳冒出来了，白色的光亮忽忽闪闪。
“我的意思是......”
“是什么？”
“你在我这里可以幼稚一点，不用当个成熟的大人。”
道枝微微张开嘴巴，但没有声音，他感觉到风轻轻吹过，对他说悄悄话。这是剧本的一部分吗？他只能这样想。
“好，谢谢。”
才不是我心动了呢。
希望你看完心情会好
虎年大吉(◦'ںˉʃƪ 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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