限定关系（三）
风从道枝的每一个毛孔渗入，他走在路上，想着他一定错过了什么。或许他只能一条路走到底，他现在已经足够大，所以回不到从前，要么爬行到光亮里，要么摔在黑暗里粉身碎骨。
晚上到家时天全暗了，道枝登上布满灰泥的台阶，一步一步，楼道里他的脚步声锤荡撞出回声，像海浪拍上礁石。
光在黑暗中亮起，又被黑夜吞噬。灯光从他的身后掠过头顶，铁门生了锈，一半银色一半棕红，像苔藓和墙壁一般纠缠不清。道枝从口袋里掏出钥匙，插入锁孔，然后旋转，锁没有开。
“拜托，别这样。”他跟门锁交谈着，一次一次尝试打开，它从道枝搬进来的第二天就有了毛病，估计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。
道枝不停摇晃着门锁，仿佛这样能叫醒它，金属碰撞金属，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。墙上没有重新刷过，留下了黑指印，他不想让脏东西沾上衣服，原地蹲下一动不动。
灯灭了，月光透过楼梯间的窗户泻进来，像天庭接下来的一条蜿蜒流动的河。春天的夜里依然冷到让人发抖，道枝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，防止身体被冻僵。再试一次吧，他重新将钥匙插入锁孔，旋转，门开了。他看向时钟瞄了眼时间，指着门锁骂，“你今天用了二十分钟才醒，笨蛋。”
道枝换好拖鞋，把书包扔到沙发上，拿上衣服转头去了洗澡间。身上冷透了，温度在他身上液化成水滴。道枝挤了一点洗发水抹到头上，泡沫堆起来像是飘荡在森林里的云，洗发水是好闻的牛奶香味，与他之前喜欢吃的奶酪味道差不多。水像大雨一样倾盆地从头上淋下，泡泡被水冲上瓷砖，在下水道口形成漩涡。
刚洗完澡走出浴室门，目黑的电话就打了过来。道枝扯下头上的毛巾搭在肩膀上，拿起手机按下接听，将手机覆上耳朵，走到墙边打开廊灯。
听筒那边传来目黑急促的声音，好像他在跑步一样上下颤动，“道枝，你还好吗？你在哪儿？”
“我很好啊。现在在家。”
“我给你发了好多消息，我以为你出事了。”
“我刚在洗澡呢。”道枝用毛巾缠住头顶，坐到沙发上，小声说，“让目黑君担心了，很抱歉。”
敲门声跟着话音响起，道枝一只手摸上额头，他没想到这么晚还会有人来访，“目黑君，等我一下。”
“我应该不用等了。”道枝看见门外的目黑，扯下头顶杂乱无章的毛巾，低着头让开身子。目黑进到屋子里，右手带上门，左手把手提袋递给道枝，“给你的。”
“目黑君是怎么找来这里的？”
“唔，”目黑跟着道枝坐到沙发上，“你的包上插着信息卡。”
“信息卡？”道枝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包，笑起来，手捂住嘴，身子向后倒在沙发上，“像是老人家才会用的东西。”
目黑盯着他的白衬衫出神，衬衫袖口断裂处接着一段雪白的手臂，再往上领口歪斜挂在肩膀上，锁骨露出来。
“道枝君不冷吗？”目黑将目光从道枝身上转移开，跟着道枝头发上的水珠一样落到地板上，他的心寒冷得颤抖。
“我在家里习惯穿短袖，裹得太紧会让我感觉不自在，像在囚笼里一样。”
目黑好像有很多话要说，但是没有说出来，最终吐出来一句关心的话，“你的头发还是湿的，我帮你吹干再走吧。”
道枝找出吹风机递给目黑，跨腿坐到小板凳上，他用双手遮住整张脸，不让目黑看见他的表情，似乎只是他不想让水珠溅到眼睛里。目黑打开吹风机，调到热风挡，温热的手摸进道枝的头发。热风从头顶掠过脖颈，暖意贯穿至尾椎骨。
他的头发一缕一缕飘荡，像春天散开的蒲公英一样柔软，又像聚在一起的沙丁鱼一般密密麻麻。蒲公英的种子是不能被轻易吹散的，沙丁鱼群是不能被完全捕捞的，而道枝不可能永远是毛茸茸的可爱模样。
道枝的眼睛被遮住了，胸口的沉重感像沸水气泡从下往上浮出，他想哭，但是没有泪留下来。今年是他入社的第七年了，还没出道，也就是如同居无定所。再等一等吧，等到他羽翼渐丰，有能力去坚强；再等一等吧，等到世界成为一个孩子，像光明一样不懂谄谀。
目黑把他的头发撩起来，露出他洁白的额头。他在抚摸道枝的手，像在哄伤心的小孩，道枝感觉到了，所以他一动不动。自己的头发正在一点一点被烘干，他把指尖收回手心，关节按进脸庞里，神经被压得疼痛，道枝的脸上包裹的多是皮肤和骨头。
吹风机的声音停下了，目黑蹲下来抓住道枝的双手，像店主老奶奶在祭拜耶稣，他冲道枝笑起来，嘴巴像量角器一样划出好看的弧度，“每一天都要开开心心的，好吗？”
道枝没回答他。
“我先走了，来这么晚，打扰道枝君了。”
道枝看着目黑走出大门，他想抓住目黑的衣角，乞求他留下来，他一向口是心非，直到目黑回头向他挥手再见，然后门轻轻关上了。
早春的夜里，道枝的手指又会被冻得僵直惨白，他缩着身体，像蜗牛缩进自己的壳，手攥成团，嘴巴向里吹热气，最后手也没热起来，他裹紧自己沉沉地睡过去了。
过完年就又要开始工作了，快乐的时光总是总是那么短暂，所以这一部分emo一点。
啊啊啊！要工作了，我现在就是个大哭脸。
不过还是祝愿你看到甜文会很开心。
虎年大吉(◦'ںˉʃƪ 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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